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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少伤员回到故乡,不论是芙蓉城还是樱花城,都讨论起征兵广告上一句句骗人的话,银钱不是士兵的,打起仗来,性命也不是士兵的,都丢到了一个大赌盘里,他们作为筹码,在一张张武装到牙齿的军火扑克牌里打转,从一个地方腾挪到另一个地方,原本完整的身体和心,都搅得稀碎,有时连筹码本身的价值,连本金都换不回来。
——说起樱花城,我是最了解它的,我有不少老同学就在亚米特兰的御史系统里工作,我们也经常为这段历史该如何书写而发愁——
——因为它太难写了。
它对皇帝残酷时,我们要被皇帝杀死。
它对人民残酷时,我们要被人民杀死。
我能活到这个岁数,还是比较了解你们皇帝的心思,伍德·普拉克在四国会议上写下你们都能接受的条约时,我就明白,我们的工作都干不长了。”
唐仁点头附和:“是的,他一回来,举国上下都开始骂咱们是骗子。”
“要往好的方向想。”
冯先生卷起袖子,反倒开始给皇帝斟茶:“列侬的联合会分裂成士农工商四个党派,军将和工兵富农有钱有粮的人眉来眼去。
他们不在乎阴谋的出发点,都盯准了阴谋的终点——在战后,自己能分到多少利益?胜利的果实由谁说了算?我想应该是华约和北约双方来订,但那个时候,华约肯定还存在,北约会不会存在?那就不一定了。”
就算森莱斯全面沦陷,就算列侬节节败退,后方还有两个大港口与大夏和仙台保持贸易与运输。
战事进行到今时今日,各国的皇帝都像唐仁一样,即将被愤怒的人民推上断头台,权利的交接和革新只在一朝一夕。
目前唐仁和伍德的主要工作,就是保住海权,保住商船和兵船,就能将华约的游戏规则继续玩下去。
在这场战争中,北约的各个执政官和唐仁一样,几乎被这场货币引发的大战搞得焦头烂额。
等不到胜利的消息,诸多参战小国已经开始内乱兵变,军阀四起,借着反皇帝的名头,借着战争伤痛的愤怒谋取私利。
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钱。
在百姓眼里,钱是贵族的钱,不是他们的钱。
可是在记者的口中,命是百姓的命,也轮不到贵族来卖命。
——他们都是困在文章里的人。
困在越来越先进的电报机里,困在越来越厉害的油墨印刷技术里,困在伐木场的流水线中,困在纸浆上,困在电话线和报社,困死在一张张嘴,一团团唾沫下。
话已至此。
唐仁任何念想都没了。
他的工作完成大半,自从伍德把海军的参谋给杀了,把最后一点贪腐的毛病治好,他已经用茶水毒死了不知道多少个皇亲国戚,斩断了不知道多少人治的毛病,把权利都留给法治,留给公平和公正的律令。
他只剩下一个名头,一段历史,看冯先生想如何写,想怎么形容,用哪种名词去描绘。
描绘唐仁——列侬最后一个皇帝。
唐仁变得平静,和冯先生一样平静。
“你会怎么写我?”
冯先生:“你一定不想知道。”
唐仁开着玩笑,像讨论家事,讨论着孩儿曾经做出许多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笑话。
“拜托,告诉我吧。
我想知道,让我活个明白,这一生太短了,我才二十五岁,十二岁就有了妻子和孩子,说了无数个谎,很多时候,我连自己都骗过去了,只记得祖训是真的。”
冯先生:“你一定不想知道。”
唐仁试探着,轻声问,生怕别人听见似的。
“你会骂我吗?”
冯先生:“写历史时,我不会代入任何角色,你不能质疑我的工作能力。
历史不是小说或者绘本,不由作者说了算。”
唐仁松了一口气。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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