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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雾裹着尸臭漫过广陵城墙时,华佗正缩在城门洞的阴影里。
他的葛布鞋面上沾满石灰粉,指节粗大的右手蘸着唾沫,在青砖墙上划出第十七道歪斜的刻痕。
远处木轮碾过石板的吱呀声混着马蹄铁脆响,四五个衙役推着板车从浓雾里钻出来,车板上粗麻席子裹着的人形还在往外渗黄水。
"
作孽啊。
"
华佗啐了口唾沫,看着板车在城门口留下黏糊糊的车辙印。
他蹲下身子用竹片刮起片带血的指甲盖,正要凑近油灯看,突然听见护城河方向传来"
扑通"
一声闷响。
几个浣衣妇的尖叫刺破晨雾。
华佗抄起药箱就往河边跑,裤脚被带着腥臭的河水浸得发硬。
青石板上散落着木槌和捣衣杵,水面上浮着几缕暗红血丝。
他正要伸手去捞,水面突然翻起个肿胀的人形。
"
都别碰这水!
"
华佗吼得嗓子发疼,指甲深深掐进尸体发胀的腕脉。
那具浮尸翻过来时,他后颈汗毛全都竖了起来——三天前还帮着抬尸的年轻衙役王二狗,此刻整张脸爬满蠕动的水蛭状黑斑,嘴角还挂着半截没吐干净的槐树皮。
围观人群炸开锅似的后退。
拄着枣木拐杖的孙老汉突然哆嗦起来:"
这...这不是曹仁将军中【闪电】时的模样么?"
这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,人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华佗记得去年在许昌军营,确实见过曹仁浑身焦黑躺在榻上,嘴里还念叨着"
坚城固守,不动如山"
的胡话。
医棚里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鬼影,老妇人手臂上的脓疮已经蔓延到锁骨。
华佗握刀的手突然被抓住,徒弟阿青带着哭腔:"
师父,张仲景先生信上说,这种黑斑会过身..."
刀尖悬在疮口上方三寸,映出老妇涣散的瞳孔里飘着絮状白翳。
"
取雄黄!
要泡过赤链蛇胆的那坛!
"
华佗用肘子推开阿青发抖的手。
药酒泼在疮口的瞬间,老妇喉咙里挤出非人惨叫,惊得檐下整窝乌鸦扑棱棱乱飞。
他死死按住抽搐的病人,恍惚听见当年在长坂坡,赵云怀里阿斗撕心裂肺的啼哭。
那时常山赵子龙浑身是血,却还在说"
遍寻天下,但求一败"
,怀里婴孩的襁褓都被血水浸透了。
脓血转成暗红时,阿青突然指着师父掌心惊叫:"
水泡!
您手上..."
华佗低头看见虎口处鼓起的透明水疱,突然想起郭嘉临死前攥着他手腕说的那句"
策谋天成,怎奈天命"
。
那文弱谋士咳血的模样,和眼前老妇涣散的瞳孔竟有几分相似。
五更梆子敲到第三声,医棚外跪倒的身影在晨光里拉得老长。
康复的老妇捧着桃木符要磕头,被华佗用裹着纱布的手拦住。
"
回去把井口封死,煮水时放三粒这个。
"
他抛过青瓷瓶,转身时瞥见太守府的眼线正在街角记数。
那厮怀里揣着的竹简上,隐约能看见"
死亡十七,疑似瘟病"
的朱砂批注。
"
先生!
城西又送来五个发热的!
"
阿青撩开帐帘,带进的风掀动了案头《青囊经》。
华佗摩挲着竹简上"
病入膏肓,当断则断"
的刻痕,忽然听见街市传来马蹄声。
十几个蒙面兵丁抬着木箱往太守府去,箱缝里漏出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痕迹。
他抓起药箱要追,却被斜刺里伸出的枣木拐杖拦住。
孙老汉浑浊的眼珠在晨光里泛黄:"
华先生莫去,今早抬尸的衙役说...说太守在试什么【藤甲兵】。
"
老头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,"
那些南蛮送来的藤甲,泡过尸水的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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